當初一部描寫明代傳奇的「打嚴嵩」引發了我對明代歷史為背景的京劇的興趣。幾次找來看到了有這一齣鳴鳳劇，在土豆網上，由於當時對京劇不是頗有興趣，所以跳到中間看起，唱的是甚麼聽的不是很清楚，但只知道看到唱的人提筆拿本，唱腔哀淒苦楚卻又正氣凜然，一時只激的我眼眶泛紅。我想這唱的應該是一忠臣的故事，再經查明，這演的竟然就是古今第一忠臣楊少卿。現在轉錄如下，以茲紀錄。
（生扮楊繼盛上唱）：【緱山月】天步有乘除，仕路如反掌．豺狼盈帝里，筆劍須誅攘．[四記]三年 宦興落風塵，事業曉雲輕．昨將舊冠重整，義氣滿乾坤．悲凄楚，羨溫生，笑陽城，萬言時事，千古高風，一片丹心．下官楊繼盛，向因諫阻馬市，謫貶萬里邊城，今幸仇鸞奸謀敗露，聖上思我前言非謬，欽陞孤臣為兵部武選司員外郞之職．且喜不死逆鸞之手，已為萬幸．而又轉遷如此之速，自今已往之年，皆聖上再生之身． 自今已往之官，皆聖上特賜之恩也．我旣已感激天恩，敢不捨身圖報．目今蜥蜴雖除，虎狼入室．嚴嵩父子秉政弄權，妒賢嫉能，誅戮上干首相．賣官鬵爵，取利下盡錙銖．以刑餘為心腹，招羣奸為子弟，若不早除奸黨，必致大害忠良〔勺勺〕． 向日王宗茂徐學詩沈練等雖常劾奏，不過言其貪汚而已．若其大逆無道，聖明尙在未知．下官目覩其奸，豈容坐視．今晚在燈下草成奏章，明早上瀆天聽．倘蒙見准，則朝野肅清，哈哈全全在此一本耳．咳．這奸賊臣僭竊多端，正所謂罄南山之竹，書罪無窮．決東海之波，流惡難盡．這一幅有限的奏章，叫我如何寫得盡㕶．
（唱）： 【解三酲】恨權臣協謀樹黨，專朝政顚覆乾綱．我寫不出他滔天的深罪樣．寫不出他欺罔的暗衷腸．這厮罪惡多端，教我從那一欵寫起．吓哈，有了．（唱）只寫他一門六貴同生亂．更兼他四海交通貨利場．還思想，畢竟是衷情剴切．面訴君王．（作手疼介）㕶．才寫得幾行，怎麼手指就痛起來．吖，是了，向年被問官桚壞，終不然有些傷損，故爾疼痛．噯，莫說疼痛，我楊繼盛就死何惜．
（唱）〔勺〕： 【前腔】嘆孤臣溝渠誓喪．祇為那元惡猖狂．我楊繼盛雖非諫官，我若不言也，再再無人言矣．（唱）怪當朝誰肯攀庭檻．又誰個敢牽裳．〔長尖〕吓哈哈，又寫得幾行，怎麼手指流出血來，把本多污了．咳．且由他．且由他．
（唱）我一心要展擎天手．吓哈管管不得十指淋漓血染章．還思想．此本若到御前，不要說這幾欵．（唱）只須這淚痕血跡．感動君王．本己寫完，不免燈下細覽，明早上凟天聽．（看本介，鬼叫介）小厮丫環，吓．四顧無人，是何聲也．（唱）：【太師令】細推詳．這是誰作響．我心中自忖量． 敢是我亡親垂念．（鬼叫介）是了，想是我祖宗亡靈，恐我有禍，敎我不要上此本咳，祖宗吓祖宗，只慮你子孫做個忠臣義士別．（唱）也須敎你萬古稱揚．〔扎扎扎一記〕阿呀，大抵覆宗絕嗣，也是個大數．（唱）你何慮着宗支淪喪．哈哈縱然你哀鳴千狀．此心斷也不轉．怎阻我筆底鋒芒．我猛拚一死也强如那李斯夷族趙高亡．〔元場〕（鬼上介）〔扎扎扎〕〔五記〕（生）呀．不惟聞其聲，且〔一記〕見其形〔三記〕．（唱）： 【太師引】吓哈這[一記]這是幽冥中誰劣像．你在此現形呵似敎我封章勿上．然雖如此怎當我戇言方壯．鬼去罷去罷〔抽頭三記〕，吓哈休休得要在此悽惶．〔三記〕．我曉得你也不是什麼鬼〔扎〕，（唱）敢是我忠魂遊蕩．到死時做厲鬼顚狂．〔三記〕鬼〔一記〕上前來對你講，我想人生在世左右一死呀呀呸〔一記〕．（唱）生如寄死誰曰難．須知道安金藏剖腹屠腸．（鬼滅燈下）（生）小厮拿燈來，掌燈來．（旦上唱）〔五記〕：【生查子前】良人素秉忠〔二記〕，封事頻頻上．〔冒子頭〕相公，燈在此．（生）取來．（旦）吓，好奇怪．吓，相公．（生）唗．（旦）是妾身在此．（見介）吓，原來是夫人．為何秉燭而來．（旦）此際已將半夜，丫環們俱已睡熟．妾聞相公喧嚷，故特秉燭而來．（生）吓，夫人，說也 奇怪．下官方纔在此寫本，只聽得幽暗之中，潛作鬼聲．少頃，燈下現出一鬼，峨冠博帶，似有悲切之狀，竟把燈打滅而去．妳道奇也不奇．（旦）此事甚奇，恐非吉兆．請問相公在此寫何奏章．（生）此乃國家大事，非夫人輩所宜知，問他怎麼．（旦）妾聞臯夔稷契優遊無事，謂之良臣．龍逢比干因諫而亡，謂之忠臣．妾願 相公為良臣，不願相公為忠臣．（生）夫人，自古忠良本無二理，顧身之遇與不遇耳．臯夔稷契遭逢堯舜，故得吁咈一堂．設使龍逢比干之遇，敢不竭忠盡諫乎．（旦）妾聞君子見幾，達人知命．陳平不為王陵之戇，卒至安劉．仁傑不為遂良之直，終能祚李．王章殺身，忤王鳳也．鄴侯寄館，避元載也．況相公職非諫官，事在得已，縱然要做忠臣，且養其身以有待如何．（生）夫人，食君之祿，當分君之憂．苟利社稷，死生以之．昔呂奉先為國而殺董卓，鄭虎臣為民而誅似道．那匹夫 尙然有志，臣子豈容無為．我自草廬韋布之時，時常恨不能見用．今見用矣，猶曰彼非我職而不言，終無可言之時也．目今言路諸臣，不過杜欽谷永者流，摭拾浮詞以塞責耳．我若坐視，那元奸大惡，豈能除去麼．（旦）呀，察言觀色，洞鋻其衷．相公，此本莫非要劾那嚴老麼．（生）然．（旦）阿呀相公吓．（生）㕶，（旦）但投鼠必忌其器，毀櫝恐傷其珠．嚴嵩父子寵固君心，賄通內監，夏太師且受其殃，曾御史並遭其毒．今上旣信他大詐若忠，必罪你居下訕上．倘觸犯天顏，恐禍生不測．鬼形悲泣，未必無因．相公請自三思．（生）夫人，妳還不知我生平的心迹麼．貪生害義，卽非烈丈夫．殺身成仁，纔是奇男子．況為臣死 忠，乃我之分．今日之本，我非僥倖不死，亦非沽名干譽．要將我頸血濺地，感悟君心．倘能剪除逆賊，得與夏曾二公報仇，我楊繼盛就死在九泉之下，亦得瞑目．妳何必苦苦相勸．（旦）阿呀相公吓，你堅執如此，只怕我夫婦死無葬身之地矣．（唱）：
（六調）
【啄木兒】聽哀告．說審詳．自古從容就死難．念曾公忠義遭傷，痛夏老為國身亡．看滿朝密張羅雉網，前車已覆須明鑒．噯呀相公吓休得要無益輕生絕大綱．（生接唱）：
【前腔】夫人妳何須泣，也不用傷．論臣道須扶綱植常．駡賊舌不愧常山，殺賊鬼何怯睢陽．事君致身當死難．（旦界）難道兒女也不顧了．（生連唱）妳休將兒女情牽絆．夫人，想大丈夫在世（唱）也須要烈烈轟轟吓哈做一場．（旦接唱）：
【三段子】此心何壯．矻錚錚銅肝鐵腸．這苦怎當．哭哀哀兒啼女傷．（生接唱）譬如杞梁戰死沙場上．其妻哀泣長城喪．夫人妳把此話去想．（唱）却不道千載賢愚，哈哈哈總歸黃壤．
（旦接唱）：【歸朝歡】兒夫的，兒夫的，節重義堅．頓忘了終身依仰．從今後，從今後，未卜存亡．伊家，自貽災禍倩誰祈禳．（生接唱）明朝碎首君前抗．夫人倘我死之後．
（唱）把我屍骸暴露休埋葬．（旦）却是為何．（生）古人云，生不能進賢退不肖，旣死猶以尸諫．下官亦是如此．（唱）須把我義骨忠魂凟上蒼．〔二記〕赤心為國進忠言．（旦）相公，你休觸天威犯御顏．（生）此去全憑三寸舌．（旦扯介）相公不可去．（生）放手．（旦）還是不去的好．（生）噯〔一記〕猛待碎首玉階前．掌燈〔元場〕．（下介）（旦）阿呀相公吓．
（唱）：【哭相思】今宵不聽妻言語，來朝定有恓惶淚．
（哭下介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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